Skip to main content

东方主义的文化解析

 


萨义德的《东方学》,由于过于艰深我一直不敢拜读。于是拿起了萨达尔的《东方主义》。才翻完了第一章的十八页,就已经拜倒在其门下了。绝了。不是曲高和寡的学术著作,而是带有着浪漫文学气质的社会学文本。

查看作者背景,知道:奇亚乌丁•萨达尔,既是作家,文化批评者,也是著名的《未来》杂志的编辑,还是伦敦城市大学文化政策与管理系后殖民研究(Postcolonial Studies)客座教授。而对于此书,玛丽••戴维斯对其贡献最大。戴维斯是英国知名的作家和人类学家,也是BBC著名的宗教节目制作人。在作者写作本书的每一阶段,都提供了真正宝贵的支持和帮助,有着关于欧洲和非洲西方历史的渊博知识和几乎是即问即答的记忆,是一个持续不断的令人惊异的知识源泉。

第一章是东方主义(Orientalism)的概念。

这本书引爆了我苦苦思索已久的关于东西方文化隔阂的问题,亦或是由于一直在思索于是寻找这样可能解答的书。

高中的时候,买了一张封套很华贵的CD《蝴蝶夫人》,才知道原来普契尼讲了一个日本女人巧巧桑和一个美国男人平克顿的故事。爱情的悲剧。然后被抛弃的日本女人唱着哀婉的旋律自杀。仅仅因为爱情幻想的破灭。

安妮宝贝的文字缠绕到我的灵魂。在《彼岸花》——她所有书中我最喜欢的一本中,她多次提到杰瑞米•艾恩斯。他和尊龙的《蝴蝶君》。她注重写他们纠缠的痛苦的人性。西方人爱上一个东方唱戏的女子,在北京清凉如水的夏夜。结果后来西方男人发现他爱上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躲在东方艳丽的形式感面具背后的男人。爱情原来只属于他一个人。最后西方男人在自己的脸上画上层层的油彩,把自己埋藏在他爱的东方幻想中,他假扮成他爱的那个“女人”,然后把刀锐不可挡的插入身体。我被安妮绮丽的文字打动。

随后是我的美国之行。文化的隔阂与困惑,语言的障碍和不解。

大学,美国老师说我在耶鲁学中文专业,在北京待过在广州待过,但是我还是无法理解中国文化和中国人深层次的交谈,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爱情存在。TIME的文章When China Reopened, I rushed in Too Fast. 一个很伤心的爱情故事。美国女老师与她的中国学生相爱:他是英俊的高大的,英文也说的很好,有着很高级的幽默感,对于西方文化的好奇、质疑和挑战,而“我”当时是孤独的异乡人。结果由于当时的政治环境,学校的干部阻挠他们在一起。随后中国学生去了英国,过失杀死了背叛他的妻子。她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监狱中,而她是他的第一个探视者。他出狱后,“我们用电邮联系。我喜欢收到他的来信,每当他来信时我都会思索我年轻时的不谨慎和美国的无知。我思考东方和西方的误解,无尽的鸿沟,文化和政治的分歧把我们分离。我思考我爱得过快而我了解他的太少。在监狱的那个下午我记住对那个我曾想要嫁的男人,那个我曾经害怕不够激情的男人,我的杀死他妻子的朋友说了再见。”(Today we are in touch by email. I like hearing from him, and I think at these times about my youthful indiscretion and American innocence. I think about East and West misunderstandings, the endless gaps, and the cultural and political divide that drove us apart. I think about how quick I was to love and how little I knew about him. And I remember saying goodbye that afternoon in prison to the man I wanted to marry, the man I feared wasn’t passionate enough, my friend who murdered his wife.) 美国老师的用意是说这不是真正的爱情,只是寂寞而已。不同文化之间是不可能产生真正的爱情的。但是几乎所有的中国学生都认为可以。结果老师在冷笑。

还有虹影的《K》,一个在大陆被禁的书,由于涉及书中人物的名誉权而被迫改成《英国情人》,并且改换人物的名字和事情发生的地点。通过西方男人的视角来阅读二三十年代的中国,阅读一个中国女性。他的K。K是一个西方字母代码,在东方人眼中带有符号感的形式化,如同西方人眼中如画的汉字。但是K是简单草率的代码,因为她是他第十一个情人,所以叫K。她是受到西方式教育的现代女子,但是由于生在传统家庭得到“房中术”的性爱秘戏真传,于是在这个“东方妖女”令人惊异的床上功夫的“感动”下,他发觉自己爱上了她,无法自拔。自认为风月高手的卡萨诺瓦在彻底沦陷之后有一点被羞辱了的愤怒。于是他离开她,参加西班牙战争决定赴死。这本关于西方男人和东方女人的书为虹影在海外获得了极高的荣誉并译成多种文字发行。而这本书最大的争议点和满足窥视名人隐私的情节是,这个西方男人是英国女画家凡内莎的儿子,女作家伍尔芙的侄子,Bloomsbury圈子里面的小红人。而他确实去过中国,确实死在西班牙战争。而那个女主人公,和徐志摩认识,又是新月派诗人,很容易对号入座。受到侵犯名誉权的指控后,《英国情人》把K改作Q,附了男主人公的照片进去。还有毛姆的《面纱》,西方医生是作为东方疫病蔓延时的救世主。种种种种。邬君梅的《枕边禁书》,表现西方人眼中东方莫名的癫狂和色情,以及对于书法文字的形式感的迷恋。歌曲《玫瑰,玫瑰我爱你》,同样类似与巧巧桑的故事。

于是《东方主义》说实际上西方人常常是以讲故事的形式将东方简化为一个事件、一部小说、或者一个传说。因此,就让我们以一个故事开头。他解构《蝴蝶君》来阐释何谓东方主义。很漂亮的文学性的开篇。作者用一些很精辟的语言抽象出其意义:“东方主义想像的病理学基础在于两种同时并存的要求:西方男性对于东方的神秘感和性事的个人要求,以及在政治和经济方面教导和控制东方的集体目标。”“西方开始发展了其对于东方的观点:难以理解的、充满异国情调的、色情的地域,那里是神秘故事的居所,是残酷和野蛮的上演地。”想到我在小学时看的《简爱》,一个英国生活范围狭窄的女作家的杰作,在简爱与罗切斯特先生用言语“调情”的时候,罗先生提到东方的三尾帕夏和后宫(据我所知是土耳其的,即历史上的奥斯曼帝国),简爱的反应是他提到的东方刺激了她,让她联想到自己出身的低微卑贱。《蝴蝶君》中西方男人伽里玛说对中国伶人宋丽玲说:“你使我看到了故事的美。她的死是完美的牺牲,他并不值得她那么做;但她能做什么呢?她非常爱他。非常美。”宋丽玲的回答具有对抗的意味:“是的,对于一个西方人来说。那是你的幻想而已。温顺的东方女子,残酷的白人男子。试想一下如果一个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啦啦队长爱上一个矮小的日本商人,你会说什么。他娶了她,然后就回家了,待了三年,在这期间,她天天对着他的照片祈祷,并且拒绝了一个年轻的肯尼迪的求婚。当她获悉她的丈夫再婚后,她自杀了。现在,我相信你会认为这个女孩肯定是一个精神错乱的白痴,对不对?但是,当一个东方女子为西方人自杀的死后,你却发现这很美。”

东方主义幻想之成见(我觉得可以换一个词——刻板印象)的本质是并不知晓的欲望,东方主义最为关键的成为是性的吸引和对温顺东方女子的幻想,作者如是说。《上海的女儿》中,周信芳的女儿周采芹混在西方的演艺圈,她很矮,好像不会超过160厘米。她参加一个酒会时,西方女主人说啊,天啊,我好喜欢她,娇小的中国娃娃,真想把她摆在我的壁炉上面!一首摇滚歌的歌词:“And the China doll, down in old Hong Kong, waits for my return.” 那种对于东方温顺女子的幻想,作者指出,带有基督教思想(这倒是一种全新的西方视角),纯洁的奉献,对不值得的无条件的爱,这些术语属于基督教的重要思想。东方主义者建构的东方是一个被动的、如孩童般的实体,可以被爱、被虐、被塑造、抑制、管理,以及消灭。如《K》,虹影说她的丈夫看了书稿,多么希望她就是K。在西方人的想像中,作为东方女子,有人会教她做爱、调情等方面的奇妙记忆(类似于“房中术”的“奇淫异巧”?),但是同时西方的性愉悦与东方的罪孽观相对应,性是罪孽和诱惑的暗示,西方凝视下的东方,充满了自行相互矛盾撞击的神秘和不可思议。《K》中,西方男人看着东方女子的眼镜,觉得那是阻碍他进入更深层次她的障碍,她摘了眼镜会少了矜持和呆板的学究气,面孔变得美丽娇媚。眼镜代表着西方理智、科学的禁欲宗教思想,而摘下眼睛并穿上传统的中国绸缎,女知识分子变成了一个东方妖女,让西方男人迷恋于她所营造的令他终生难忘的温柔乡,让他觉得就是死在她的床上也是值得。而荒谬的是,如卫慧的《上海宝贝》,《K》也同样夸大了西方男性的生殖器尺寸和性能力,在两本书中,中国男子都“不约而同”的患上阳痿,无法满足女性的欲望。于是她们转向西方男人,在享受他们带来的强大性能力同时为他们的不负责任而心伤。即作者所谓的“神话白人男性综合症”中症状的一种。让我联想到美国社会阶层的最高级——WASP,即白英新(White, Angelo-Saxon, Puritan)。

东方主义是一种构建的物质,是有意的自欺,这种无知与自欺,最终投射到了东方。同样的,伊斯兰法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法律;中医不值得作为一种医学来谈论,而是一种巫术;西方成为一切事物的标准和度量衡,一种专横的制度,在今天依然如殖民时代一样活跃,并且深潜在人们的脑中。东方主义是西方文明中最大的假象:有关西方的性质,以及西方东边的伟大文明和文化的性质之假象,关于我们和他们之假象。如果假象被揭穿,自恋的东方主义者不仅丧失了对真实世界的政治、经济、以及军事力量的控制,西方自身也丧失了部分自我。《蝴蝶君》的结论,来自伽里玛古怪荒谬的把自己化妆成一个东方女子而后自杀,即“西方宁愿死也不愿放弃其对于东方的想像,即使这只是一种聪明的无知的虚构,而且,这种虚构的掩饰是众所周知的。”“有关审美立场,西方宁愿选择死亡也不选择真实。世界如果没有了对东方的想像,那将是何等可怕。”

西方的东方主义者如同着新装的皇帝,身上的所谓绮锻华衣都是虚拟。电影《黑客帝国》告诉我们一个关于你所看到的世界不可靠的可怕事实,看似有秩序的、光鲜的世界都只是虚幻,是电脑数码营造出来的幻象。而从幻象中湎于逸乐则很难自拔,到达真实世界后发觉残酷和衣衫褴褛。于是不如闭上双眼继续南柯一梦。而东方主义的成功就在于西方作为幻想者和推动者,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来支撑幻象。经济的强大带来全球政治局面的颠覆(如殖民),政治局面的改变带来话语权的改变,改变话语权引来思维上的变化,思维变化随后审美观念变化,文化进而变化,由此衍生出的文艺作品和科技产物(比如电脑,连键盘都是英文字母)同时又成为推行幻象的润滑剂、调味料和添加剂。资本原始积累掠夺和殖民给西方带来野蛮强势的形象,与传统中男性的阳刚暗合。而落后温顺的东方则成了阴柔女性的象征。在西方强势的话语权压倒下,东方女性对于西方男性的幻想(陈丹燕的“有多少东方女子的梦中飘动过金色的头发”),对于洋货的狂热,对于美女的审美标准和整容风潮,混血模特的流行,成为一种东方对于东方主义的回应和默许。甚至还有对于西方强势国家外语的学习风潮,出国留学移民热,海归的“衣锦还乡”,无不受到东方主义的影响。

由于地缘的隔阂,东方西方永远处于对望的状态。无论对抗、交流、艳羡、嫉妒、愤怒还是其他,始终是相互观察,从客体的视角。人们认为西方对于东方的认识,最初来自马可波罗。马可波罗眼中的东方,富丽堂皇、骄奢淫逸。这时的西方是带有点屈膝的姿势来看待东方的,他们认为东方人很会享受生活,而前提是经济。还有十字军东征,对于这段历史,中学历史课本上只字未提,我们学的世界史其实是资本主义史。而阅读课外众多西方著作,十字军东征对于西方人来说是一个极其熟知甚至到默认程度的文化历史事件。我没有费心去查阅资料(其实应该去查),从字里行间推断出是西方人对于东方人的一次武力传教。至于结果如何,西方胜还是东方胜,我不得而知。想起美国高中生问我,你信仰什么,我无从回答。美国人觉得一个人如果没有信仰的话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那意味着你不爱你母亲,不爱你的祖国,甚至你的思想由于没有神的指导和庇护而危险邪恶的很。全然是西方为主导的思维方式。

美国老师在课堂上给每一个中国学生发一页他精心编写的对话,是关于一个中国人和一个美国人的英语对话。这种对话经常在中国学生和外国人之间发生,这个老师的意向是要他的中国学生认识到对话中的中国学生这样的说话方式很奇怪,甚至到了社交失礼的地步;而美国人会觉得这样的对话无法继续进行下去,因为中国人的这种思维方式是奇特的夸张的不符合西方准则的。是的,人人都在学英语,然后学习一门语言就是在接受一种文化和运用一种思维方式。西方的东方主义思想自然也被编制到它的载体语言当中。于是我们会很谦卑恭敬的去学习西方的“科学文化知识”,学习他们的语言,学习他们的社交惯例,研究他们的思维模式。但是东方毕竟还是东方,不可能学习了语言,思维上就变成了西方人。于是对于操着西方语言表达东方思想的东方人,西方人除了发笑、觉得奇怪、躲开,还有“善意”的引导。姑且不论孰是孰非,为什么东方就可以放低姿态去学习,而西方人到了东方亦不能入乡随俗,“到了罗马就和罗马人一样做”呢?英文形容难理解的事物就说“和中文一样”。意即中文等于天书。是的,中文对于我这样一个中国人来说,依然很难。中文的语法不像西文一样那么有章法可循,汉字的书法亦难。而电脑和手机这狡猾的西方文明产物在带来令人惊异的便利的同时,悄然的瓦解我们对于汉字笔画的记忆——我现在极其不习惯用笔来写字,所有的文章都是用键盘敲到电脑上面无纸化学习工作;并且最要命的是,常有简单常用的汉字想不起来如何书写,因为我们用键盘和手机按键,通过简单的26个英文字母来回组合成复杂的汉字。我盲打技术和指法还不错,在看书的时候,经常发现自己的手指随着汉字拼音的默念变换指法状的神经质颤动。对于键盘的熟练和对于英文每日学习的驾驭使用,让我不自觉的把汉字解构成为它背后的一串其实毫无意义和对应的英文字符,而我成为一台快速到不假思索的东西方字符解码器。

是的,科技的发展是和西方有密切关系的。东方同样有历史悠久的科技渊源,但是由于上述种种原因,科技成了西方的另一个标志。“神话白人男性综合症”症状之二是白种男人成为科学奇迹和先进技术之神。我们从小耳熟能详的牛顿、高斯、薛定谔、爱因斯坦等等等等。都是白人,男性。由于西方创造了现代的科学及其模式,作为载体的西方语言无疑成为“科学的语言”或者“语言的科学”。有外国语学院的副院长说很遗憾的是,中文不适合科学研究。中文是中国文化的载体,继而推知,中国文化不适应科学的发展。于是我们在中学学到的数学物理化学公式,无一不是用西方拼音字母表达。我们像背英文单词一样背公式。在学术界,我从某某知名教授处习得(注意:英文“习得”是acquire, 后天习得。哈哈)不少由英文直译过来的僵硬的中文学术用语,如刻板印象(stereotype),全球图景(global perspectives)之类的神奇中文,诉求(resort to),所指(signified),能指(signifying)。我问妈,你明白什么是刻板印象吗?她说不明白。我说就是成见。她就明白了。我建议她多用用这样的词语到她的论文里面去,这样的话会很有“学究气”。

还有见证全球化的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段时间我惊奇的发现我吃的东西我穿的衣服我用的东西除了中文图书,所有的要不是中外合资就是外国原产中国分装还印着各种外文字(注意我没有用“几乎所有”),我当时还小,但是在惊讶之余开始质疑中国的经济结构(别害怕,当时是不懂经济结构这个词,但是企业的资本来源还是懂一点的)。也就是说中国的产品被外国资本垄断了?不,不是的。过了几年,“中国风”有所抬头,情况开始有所好转。我吃的用的传的开始有大量“真正国产”的产品了,还印了不少的中文。不容易。而待我的英文水平可以达到看懂包装上的英文的时候,发现其实都是Chinglish,完全狗屁不通匪夷所思的英文——中国人看不懂外国人也看不懂。而现在98%的品牌名都是洋不洋中不中的混血词,几个组合起来毫无意义的汉字堆砌。而我到美国一所小学,小学生看到我的相机竟然是日本产的深受震动(他们开始以为我也是日本产的),“哇,太酷了,我从来没见过什么东西不是中国产的”(谢谢,连我都是中国产的)。

在我开始致力于学习德语的时候,同时也关注德国的种种,据说在德国流行一种风声,即黑人男性和东方女性比较“吃得开”。仔细想像还是暗合了东方主义。只是黑人男性是东方主义的西方夸张或倒退的一种表象,代表肌肉野蛮强壮。另外,卫慧的《上海宝贝》在倪可和德国男人上床之后,引出一段小诗,大意是:每个女人都喜欢纳粹,他们穿了长长的皮大衣,脖子上挂着长靴。带着被虐的快意。而网上还有纳粹军官的照片,说很多纳粹军官其实都很帅。


本文修改版刊于《南风窗》,名为《东方主义的文解读》,感谢编辑精准缩短篇幅

由于萨义德在学术界引爆了“东方主义”的概念。不仅使他成为里程碑似的人物,而且还引出了无数学者对于这一概念的思辨和阐释萨达尔的《东方主义》即是一例带有浪漫文学气质的社会学文本、2006年美国出版的尚未译成中文的《The Asian Mystique(亚洲之秘)》,作者舍芮丹・普拉索以细腻翔实的资料搜集、深入的观察和访谈,描画出非常具体真实的对于所谓异国情调的东方的幻想和刻板印象,即对于东方女子的东方主义。

东方主义的描述性表达无非两种:敌视,专注于他者的威胁性和可憎性,如暴君、原教旨主义、恐怖主义等,东方男性成为堕落无耻且被妖魔化的对象;异域,关注他者具有吸引力的一面,如闺房、面纱、艺妓等,东方女性被描绘成为放荡、被动且颇具异域风情。

西方人常以讲故事的形式将东方简化为一个事件、一部小说、或者一个传说,“东方主义想象的病理学基础在于两种同时并存的要求:西方男性对于东方的神秘感和性事的个人要求,以及在政治和经济方面教导和控制东方的集体目标。”

东方主义是一种构建的物质,是有意的自欺,最终投射到了东方:中医不值得作为一种医学来谈论,而是一种巫术;西方成为一切事物的标准和度量衡,深潜在人们脑中。东方主义是西方文明中最大的假象:有关西方的性质,以及西方东边的伟大文明和文化的性质之假象。如果假象被揭穿,自恋的东方主义者不仅丧失了对真实世界的政治、经济、以及军事力量的控制,西方自身也丧失了部分自我,即“西方宁愿死也不愿放弃其对于东方的想象,即使这只是一种聪明的无知的虚构,而且,这种虚构的掩饰是众所周知的”。

东方主义的成功就在于西方作为幻想者和推动者,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来支撑幻象,经济的强大带来全球政治局面的颠覆(如殖民),政治局面的改变带来话语权的改变,改变话语权引来思维上的变化,思维变化随后审美观念变化,文化进而变化,由此衍生出的文艺作品和科技产物(比如电脑。连键盘都是英文字母)同时又成为推行幻象的润滑剂、调味料和添加剂。

资本原始积累和殖民给西方带来野蛮强势的形象,与传统中男性的阳刚暗合,而落后温顺的东方则成了阴柔女性的象征。在西方强势的话语权压倒下,东方女性对于西方男性的幻想(陈丹燕的“有多少东方女子的梦中飘动过金色的头发”;虹影的《K》和卫慧的《上海宝贝》中都夸大了西方男性的生殖器尺寸和性能力,在两本书中,中国男子都“不约而同”地患上阳痿,无法满足女性的欲望。于是她们转向西方男人,在享受他们带来的强大性能力的同时为他们的不负责任而心伤),对于洋货的狂热,对于美女的审美标准和整容风潮,混血模特的流行,成为一种东方对于东方主义的回应和默许、

见证全球化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细读中国人消费的日常产品的包装,上面的英文大多都是Chinglish――中国人看不懂,外国人也看不懂,而即便是中文品牌,大半的品牌名都是洋不洋中不中的混血词,几个组合起来毫无意义的汉字堆砌。而美国那边反而是可怕的“Made in China”,一个美国女记者煞有介事进行了为期一年的抵制中国货行动,并写了一本书。她本人有1/8的中国血统,但是金发碧眼的完全看不出来。最终她的结论是,美国人离开了中国货,完全不能合理有效省钱地生活。这个过于务实的结论,尚待被整合进东方主义者的想象。


评论 东方主义   2007-07-02 18:16:05

ren
ren(退化论)
好文章!!! 并且最要命的是,常有简单常用的汉字想不起来如何书写,因为我们用键盘和手机按键,通过简单的26个英文字母来回组合成复杂的汉字。我盲打技术和指法还不错,在看书的时候,经常发现自己的手指随着汉字拼音的默念变换指法状的神经质颤动。对于键盘的熟练和对于英文每日学习的驾驭使用,让我不自觉的把汉字解构成为它背后的一串其实毫无意义和对应的英文字符,而我成为一台快速到不假思索的东西方字符解码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同感!!
soyyo
soyyo
特意注册了来回应好文。 作者的文笔很学者风范。
Apple
Apple(燃烧吧,小宇宙!)
写的不错
crescentmoon
crescentmoon(即使身处人生低谷,也请好好感受)
可是,在东方文化中,至少在中国,不是最压抑性欲的么?怎么还会被理解成精通房中妙术的妖女们呢?
大诸夏自由联盟
大诸夏自由联盟
难道是受了高佩罗的影响?
来自 豆瓣App
林子
林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修过《跨文化传播》的留爪……
小河
小河
佩服~~~~写得很好~~~
十三月党人
十三月党人
因为压抑,所以渴求
华殪翳
华殪翳(简单又残暴)
美国人觉得一个人如果没有信仰的话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那意味着你不爱你母亲,不爱你的祖国,甚至你的思想由于没有神的指导和庇护而危险邪恶的很。全然是西方为主导的思维方式。 ------------------------------------------------ 西方的思维全是二元对立的,不是这样就是那样,不是善就是恶,很要命的,这和他们的基督教传统完全分不开。
华殪翳
华殪翳(简单又残暴)
《蝴蝶君》的结论,来自伽里玛古怪荒谬的把自己化妆成一个东方女子而后自杀,即“西方宁愿死也不愿放弃其对于东方的想像,即使这只是一种聪明的无知的虚构”+1 -------------------------------------------- 有此岸才有彼岸,有此岸一定有彼岸。东方是作为他们神性的“彼岸”存在的,肉体可死,信仰不能灭。
华殪翳
华殪翳(简单又残暴)
学语言那段写的太好了。确实是这样。 也许会问“凭什么就得按照他们的思维”,确实不公平啊。 在西方看来,有S才有M,有男人才有女人,有强者就有弱者等等,这是个他们自己搞出来的游戏,即是现实也是宗教,总有上帝总有撒旦,总有上帝来证明撒旦。 既然是游戏,就要利用规则反噬。东方也可以压倒西方。凭什么强者一定是庄家,他们以为自己是强者吗?拟定规则玩的庄家最后都是把自己绕进去。《苦月亮》里就是这个道理:SM的奥义就是“根本没有S只有M”,只是通过这个游戏自我升级而已。
[已注销]
[已注销]
  可是,在东方文化中,至少在中国,不是最压抑性欲的么?怎么还会被理解成精通房中妙术的妖女们呢? ------------------------------------------------------------------------ 因为涉及殖民问题。劣势文化中的秩序是很容易被优势文化打破的。打破之后,所谓的优势文化在遥远的异域亦发生蜕变,而劣势文化中的底层的符合这些其“堕落”要求的部分则被突出,且在互动中得到强化。 记得旧上海的妓女人口比是当时大城市里最高的。再如台湾雏妓,泰国人妖等等。都是这种文化碰撞后互动的产物。 简单说,所谓的压抑禁欲的那些代表,官大人啊乡绅啊,干不过洋大人。洋大人在这异乡又只盯着花姑娘……进一步互动就可想而知了。
[已注销]
[已注销]
写得太好了!!
柯南
柯南(我爱故我在)
 萨义德的《东方学》
spoon
spoon
太长,先马。信息量大,收藏之

长风流影
长风流影
杜拉斯所著带有自传体裁的情人,挺有特殊性的,并不完全符合萨义德对东方主义浪漫的范式。时代变化,主义也是,欲望不变。
来自 豆瓣App

Comments

Popular posts from this 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