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那几天异常燥热,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我进入一家外观并不华丽的百老汇剧院,欣赏被誉为经典之作的《歌剧院幽灵》。每位观众都领到介绍歌剧的小册子。《歌剧院幽灵》讲述了一个叫克里丝汀的年轻歌女被歌剧院的幽灵所爱慕,而克里丝汀则爱着年轻子爵——令人扼腕的人鬼爱情悲剧。
而这一天演出结束的夜晚,我将会永记这场美妙的演出:使我震撼的是他们动人的爱情悲剧,和 “幽灵”天籁般的声音和细腻无比的情感。
舞台逐渐明亮光耀起来,而整个观众席暗淡下去,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第一场的演员下台后,放置在舞台中央的巨大物体突然升到了空中,竟是一盏华美的水晶灯!四座惊呼。我感到主角要出现了。
我听到幽灵在阴暗的地狱中歌唱,高亢惟美的男声在黑暗的静默中浮起,歌声溢满整个厅堂。舞台中那不知名的幽灵吟诵着爱情和死亡以及痛至心扉的忧郁。远处,月光照耀流水,河面上飘浮着薄雾。朦胧中他的声音像流体像光线美妙而持续的涌动。我分明看到它的升起,向四处延伸扩展,透过沉重的黑暗停留渗入到每个人的眼里和心中,使它们显形,然后又飞驰而去。在光流之后则是更为深刻的悲哀和难以言喻的伤情。
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银白诡异的面具在熠熠闪烁。他好似这世上唯一的君王:荣耀是他的,悲伤是他的,羞耻也是他的。声音浑厚磁性略带惶急,尾音在喉中翻转盘旋。自河流的深处,如流水带着清波以及微凉的雾气,在微薄的空气中一波一波地传来,流淌着并缓慢地延伸着,像藤蔓植物的触手一样缠绕着,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让我无法呼吸。
歌者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化为了曲,化为了音符。他在吟唱中找到了那个他一直在寻求的世界,那个原本的简单的世界。他就是神秘的音乐灵魂。他所有的才华和激情在此倾诉。
我凝视着这个伟大的灵魂在此起彼伏,此升彼落不断变化着的布景中,一遍又一遍叫着“克里丝汀,克里丝汀”。对于她而言,他是观众的一分子;而对于他来讲,她却是他生活的全部。离开了这种歌唱与聆听的机缘,他们就是灵魂彼此间隔的陌生人。而她的美,有很大部分是缘于她的音乐。而不知他是否明了。
他任意地使用着自己的声音,把它拔高,把它调低。他用模糊的异国语言吟唱着属于自己的忧伤,却扯动着黑暗中每一个人的意识和感官。一波波起伏的声音涌入耳廓埋下种子。在阴暗的城堡中,在华美的包厢里,在远处流淌的河水中,在八音盒不成曲调的音符中膨胀,伸展,枝繁叶茂。
舞台微弱的烛火闪烁着,使各种色彩变得暗淡朦胧,五颜六色被撕裂又重组。克里丝汀在冥冥之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唱吧,唱吧,为我而唱吧!”于是一展歌喉,倾国倾城。鲜艳明媚的女声中,他的声音逐渐褪色,变成夜色中的暗涌。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样的夜色,深邃藐远。在厚度无法包容之外,在宇宙的深处。暗涌失去色泽,变得透明,只剩窒息般的气息和嘶叫。“让漂泊的灵魂,感到垂死的幸福。”声音从月色中斜穿出来,纯粹的光带沉潜于无声而静止的墓地中。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涌出。记得作家史铁生说过:“每一个有激情的演员都难免是一个人质,每一个懂得欣赏的观众都巧妙地粉碎了一场阴谋。”我知道这华丽的幕布此升彼落只是一场阴谋一场梦幻,是幽灵用美妙的声音和激情为台下的观众建造的一个美丽的梦。可是我沦陷于这场阴谋,不能自拔,也不愿自拔。
终了,幽灵失去了爱情。时间和空间凝固,他缓缓落坐于华丽的丝绒椅,坐在了阴暗的地狱中,隐形于黑暗的边缘,声音却在永恒中流淌,使整个大厅笼罩在音乐中无法醒来。
当一柱聚光灯再次打在丝绒座椅上时,幽灵消失了。只剩下了熠熠闪光的面具,他的灵魂随余音超脱而去。
“美丽的相遇让他明白,少女的歌声与老去的诗歌的距离是那么的近,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也只有晚霞最后撇下的那点光芒,能将两者美妙的融汇,暂时的忘却,很美。美得让人哑然,美得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与记忆掺杂的黯然,让人泪下,带着温暖和湿气。”每每读起这些文字,耳边总有余音缭绕,眼前总有魅影浮现。
走出剧院,天气不再燥热,阴暗的天空下着雨。每个人的心都被幽灵的歌声荡漾得微微潮湿,连天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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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07-03-15 18:26:07
GOOD
哈,美~
仿佛身临其境!美妙神往破碎迷幻的三角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