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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

 


当人们问我,你的故乡在哪里?我回答,然后顿一下,等着他们惊异的目光扫过我的脸。

是的,我长在一个遥远又神秘的城市。那里有我完整人生记忆。但是我一直不明了她对于我的意义,因为我一直在她的怀抱里。


后来长大了,含着满眼的泪水飞离故乡温柔的巢穴,怅然回望,却发现故乡长了妈妈那张美丽的脸颊。我离开了她,于是有了乡愁。妄想怀乡,如怀一块昂贵的璧,那块璧却碎成一地玉屑。很害怕听到故乡就是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这样的话;在大长今流行的时候,也听不得“想爸爸想妈妈想要回家”这样让人泪流满面的歌。


我离开她,才明白她对于我的意义。不仅仅是表格上面要求填写的籍贯和出生地。

我知道,自从在高考志愿上面填上广州,这个地方就和我日后命运的一部份联系起来了。这地方过去是流放地,我来到这僻远、酷热的流放之地,艰难地活下来。一开始就想着离开。但其实,她会成为我的第二故乡,我将会无比熟悉广州和珠海这两个城市。她会成为我命运的转捩之点。每一个在外上大学的游子,都表示走得不情愿,尽管当时他们刚刚长大成人选择离开家的时候走得那么高兴,而故乡似乎也很快将他们统统忘记。故乡没有你也可以很美好,她其实与你相干不大,你讲话受到影响,于是开始南腔北调,不再是你的乡音或母语。


现在我在珠海,我说珠海不是我的故乡。当然不是。我在这里久居。渐渐不再觉得广东话鄙俗不文,甚至迷恋上它的红尘颜色,可是仍然不会说。在故乡东张西望,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但是内心深处,一直是那个刚下飞机的小姑娘,被广州四十度潮湿热浪袭昏,周围大声嘈杂如开骂。但是在外已久,和故乡,隔了一层,不能一把抱在怀里。就像想念妈,只能通过照片和声音。


曾经很喜欢北京。但是北京于我,长了一张新东方的脸。代表着最新锐的知识和人生态度,还有一圈朋友。喜欢听起来很窜很牛逼的北京话。有个从北大毕业的老师说,北京的年轻人有一种唐吉柯德的梦想主义和奋不顾身,没有广东这么实用主义。在北京的公交车上你倾听年轻人的对话,你会感到公交车上盛满了一个世界。但是北京更加与我无关。这不是我的城,无法知冷知热。她太大了,无从把握,像一个风情万种但是高傲的公主。


虽然并不烟视媚行,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世上的吉卜赛女子?都一样地,没有原乡。离家久了,才知道,故乡是我身份的一个重要部分,是我区别与其他人的一种方式,如同我的名字。出来了才分外的在乎自己是蒙古人。

广东有很多候鸟孩子,因为家庭原因,飞到广东。我在大学里面认识很多。他们有的甚至不是很会讲粤语。我现在很会分辨这一群人,他们长得不像广东人,眼神举止穿衣风格都不像,尽管他们在广东住了十几年,有的甚至生在这里。他们说他们是广东人的时候,底气不足。妈妈是北方人,或者爸爸来自外省。或者干脆就是几岁的时候迁徙过来的。当我说你的普通话讲的真好啊没有港台腔的时候,他们会猝不及防地愣住,努力睁大眼睛,让微笑滑过,然后轻轻地说其实我原本不是广东的啦,我是哪里哪里人。我了解那种心情,那种不是本地人的辛苦。就像美国的有色人种孩子在小学中学的辛苦,但是到了大学就好了,大学里面南腔北调的,什么地方的人都有。但是在南中国,作为一个极北方的蒙古人,还是辛苦。不论文化上的,还是气候上的。


珠海和广州会成为一个可爱的地方,不仅因为那里有同学、朋友、我努力绽放过的青春、曾深深浅浅爱恋过的人们。还因为,在这里我体验到故乡的魅力。


有时候我会想我的叛变。搬家的时候我会说我不会忘了这个地方的。因为看看每一个角落,都是记忆的痕迹。但是到了新家以后,马上就忘记了旧的那一个。开始的时候我会说我恨广东这个地方,但是现在竟然开始爱了。就连回到这里都觉得很有归属感。人真是随着环境善变的动物。所以说两地分居的爱人,一定会分开的。

这里怎么可以不是我的故乡?当我想念,当我铭记,当我在深夜,无声哭泣。

马克吐温说夏娃在哪里,哪里就是天堂。而我终于知道,当一座城市,有我最深爱之人,就是故乡。故乡可以有很多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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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08-03-08 19:00:38


  • 青猫
    2008-04-26 12:13:00 青猫

    是啊 是不是内蒙人都怀乡。。。。。

  • 阿捷赫公主
    2008-04-26 13:15:16 阿捷赫公主 (Dream big, Princess)

    人家说阿尔泰语系的人容易深沉的伤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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